“大自主”提出人朱福寿被查，东风汽车跌入迷雾

对于不了解东风汽车的人来说，身兼东风汽车公司党委副书记、董事、总经理数职的朱福寿，其存在感似乎一直不如徐平，后者是东风汽车前任董事长，今年5月被调至一汽集团任掌门人。但根据东风汽车内部人士对朱福寿的评价，“朱福寿是实干家，他对基层、特别是市场风向把握得非常准，也是一个非常有魄力的人，当时东风入股PSA，就是他力排众议促成的”。

 

朱福寿带给汽车圈最近的一次印象，就是他在东风汽车旗下合资企业新车上市发布会上的脱稿发言。他痛斥企业自身发展问题，其“遇到问题别遮掩”的表态在当时引来业内无数点赞。这是汽车企业高管第一次破天荒地在公开场合坦白企业当前遇到的真问题。

 

然而就在十余天之后，中纪委的反腐黑名单上却赫然出现了他的名字。时代周报记者多方咨询，所得到的主要说法是，或许与其妻弟接受调查以及被内部实名举报有关。

 

有业内人士评论指出，朱福寿被查事件背后，东风汽车过去几年一直坚持的大自主战略或将遭遇人走茶凉的尴尬境地。

 

朱福寿的东风“破”

 

11月2日，中纪委监察部网站突然发布的一则消息给还沉浸在今年车市如何收尾、销量如何提升的汽车行业一记重磅炸弹。

 

消息显示，东风汽车公司党委副书记、董事、总经理朱福寿涉嫌严重违纪，目前正在接受组织调查。朱福寿也因此成为继一汽集团董事长兼党委书记徐建一之后，接受调查的最高级别的国有汽车公司高管。

 

这距离中纪委巡视组离开东风汽车仅10个月的时间。有业内人士表示，此举或许与朱福寿妻弟被举报接受组织调查有所牵连。时代周报记者就详细情况书面采访东风汽车公司有关方面，截至发稿时，对方并未给出回复。而根据业内消息人士提出的看法，朱福寿此次被组织调查的主要原因是东风内部实名举报。

 

有不愿具名的业内人士对时代周报记者表示，现在并不清楚朱福寿具体的违纪行为，但是在东风汽车这样的国有大型汽车集团内部，作为实干家的朱福寿，其行事风格的结果势必会触动一些人的利益，加上朱福寿过去几年提出的大自主战略效果甚微，这个时间点被举报实际上并不令人意外。

 

作为60后的朱福寿，22岁时从安徽工学院动力机械系毕业并获工学学士；2001年6月，获得中南财经政法大学的工商管理硕士。1994-1997 年，朱福寿任东风汽车公司下属车轮分公司的副经理，后继续升至副总经理、董事长兼总经理。此后，他又担任过东风汽车股份公司轻型车厂厂长兼党委书记。

 

目前，他身兼东风汽车公司的董事、总经理、党委副书记，东风汽车有限公司的党委常委等多个要职。根据东风汽车内部人士的描述，朱福寿在东风汽车内部属于实干型领导，在决定企业发展方向时往往有一些大胆的想法，同时他又比较关心市场的实际情况，对市场风向的判断把握比较准确，因此其在东风内部位置也是稳步提升。

 

朱福寿留给业内外最深刻的印象，莫过于其在2011年参加东风汽车全球招聘总经理大考，通过层层筛选，最后获得东风汽车总经理一职。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流言开始四起，舆论不能接受东风汽车全球招聘的结果是由一名内部人员获得。

 

尽管此后在朱福寿的主导下，根据东风汽车现实情况提出了东风大自主战略，以及东风汽车“走出去”，成功入股PSA等重要战略措施，但实际上朱本人在东风汽车内部一直受到质疑。

 

“大自主”战略盘活散沙

 

在中央巡视组此前对东风汽车的反馈中，曾措辞严厉地揭露东风汽车存在部分领导干部的亲属违规经商办企业、与东风汽车存在关联交易、“靠山吃山”问题突出等现象。

 

有东风汽车内部人士曾对时代周报记者表示，公款吃喝、旅游是国企普遍存在的问题，无论这个干部是实干型还是什么都不干型。

 

而上述不愿具名人士则对时代周报记者表示，在国企改革过程当中，国有企业在编高管的薪酬被限制在60万元以内，这对于汽车企业而言就是一个坑，很多外聘职业经理人的年薪基本都是上述薪酬的数倍，巨大落差势必导致心理不平衡，从灰色地带获得补偿就成了国企高管的一种选择。而越是干得好，实权越大的国企高管，所遇到的落差就越大。

 

客观来说，东风汽车在乘用车领域一直比较羸弱。1997年，苗圩由机械工业部副总工程师调任东风汽车公司党委书记时，这个总部偏居于湖北山区的企业年亏损高达5亿元，甚至连员工工资都发不出来。

 

就在1997年，一汽集团、上汽集团、长安汽车都各自有发展不错的合资企业作为自主发展的资金和技术供应，而东风汽车旗下的合资企业神龙汽车却只有雪铁龙这一在当时并不上道、一度亏损严重的拖油瓶。

 

当时，苗圩首先考虑的是如何解决企业人员的吃饭问题。环顾四周，合资是实现企业快速盈利、提高乘用车销量比重最便捷的途径。因此，在苗圩时代的东风汽车实际上处于全面合资的阶段。虽然战略和想法是理想的，但是客观现实依然问题颇多，直到2005年苗圩调任、徐平接手东风汽车，东风合资板块依然处在自身不保、难以供应自主的局面。

 

2009年，东风汽车才发布真正意义上的自主乘用车品牌东风风神。由于前期资源配备不够、车型与市场脱节，东风风神起步艰难。在发展之初，东风汽车内部普遍存在并不看好其发展的观点。

 

就是在这样先天不足的情况下，2011年11月，刚在同年4月履新东风汽车总经理的朱福寿便在东风汽车召开的“经营协同工作推进会”上，首次公布了“大协同”战略的具体实施方案，即通过九条路径，来实现大协同，并以此来推进“大自主”战略。

 

朱福寿意图通过该战略把东风汽车旗下呈一盘散沙状的合资、自主、控股等整车与零部件企业有序地协调起来，推翻此前各自为战的做法。东风风神、风度、风行三大自主板块终于有了表现机会，特别是与旗下合资企业的深入合作，让东风自主品牌有了更多的技术支持和成本优势。

 

上述东风汽车内部人士对时代周报记者表示，“大协同”战略对东风自主发展的好处颇多，例如东风风神对于零配件的采购量远不如东风日产，在对供应商时，其价格体系就很被动，而在“大协同”战略下，东风风神依靠东风日产来寻找供应商，在东风日产大规模订单影响下，享受零配件成本大幅降低的效应。

 

而在2014年，朱福寿更力排众议支持东风入股PSA，使得东风汽车终于盘活了合资三老之一的神龙汽车，此后神龙汽车的快速发展也是业内有目共睹的情况。伴随着对PSA话语权的强化，导入更多技术的同时，间接推动了东风风神的发展。

 

大自主迷失

 

无论处理结果如何，朱福寿被调查对其提出的大协同、大自主战略而言都是巨大的考验。

 

一直处于供血状态的主力合资企业正在遭遇不同程度的困境。

 

在任勇被调查之后，东风日产目前仍然处于调整状态，虽然接下来有数款新车发布，但是在中国车市增速放缓的背景下，如何能够保住市场份额已是其现阶段的主要课题。另一边厢，产品线并不丰富的本田品牌，能够给予东风汽车的支持有限，而伴随本田注意力向广汽倾斜，东风本田想要依靠本田导入新产品实现销量与利润的突破并不容易，加上中方执行副总经理陈斌波背负的处分，东风旗下两大日系合资企业现阶段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锐气。

 

而尽管在东风入股PSA之后，神龙汽车获得了更先进的技术，但是PSA集团自身发展同样遭遇困境，在传统汽车技术领域后继乏力。

 

在东风汽车的三大自主板块中，实际上只有风神品牌是东风汽车的主力自主品牌，风度是郑州日产旗下的自主乘用车品牌，实际意义与东风日产的合资自主品牌启辰类似；而东风风行主要立足于商用车领域，是东风自主板块难得的亮点，毕竟商用车原本就是东风汽车的强项。

 

作为东风自主的老大，东风风神如今虽有神龙汽车的供血与辅助，但是长期依赖于合资企业提供技术和集团供应资金的寄生模式，让其更像是个拒绝长大的巨婴。

 

与此同时，由朱福寿开拓的东风自主国际化战略，目前已经初见眉目。不过，对于国际化路径的下一步，在东风汽车内部是谁也没有的经验。

 

尽管朱福寿提出的“大协同、大自主”战略盘活了东风汽车旗下的散沙，但在盘活之后，东风汽车各大板块应该朝着哪个方向继续协同发展，如今已经成为了困扰东风汽车的新课题。

 

更重要的是，提出这个命题的解题思路的徐平远走、朱福寿前途未卜，东风汽车“大协同、大自主”将来由谁来接棒，是否会有全新思路的提出和尝试，这一切都在不确定当中。

 

汽车反腐：下一个是谁？

 

传统老国企的一方水土，往往是最容易滋生腐败的温床。

 

事实上，这一轮汽车行业反腐是从2011年静国松案开始，一系列的牵连导致一汽集团各公司高管人人自危。而“查了一汽，必查东风”的传统，使得东风汽车的高管层也难逃被组织调查的命运。

 

伴随着国内汽车行业的黄金十年发展，汽车制造已经成为中国经济的一个重要产业。这种高速发展得益于改革开放的红利，国有资本、民营资本以及外国资本鱼贯而入。在汽车市场日益壮大的同时，由于市场的不规范以及企业存在的管理上的漏洞，投机、腐败等经济发展过程中的人心黑暗面也呈现愈演愈烈之势，特别是在资金流经常光顾的销售、公关和广告等部门，最容易成为权力寻租的灾区。

 

静国松

 

一汽-大众销售公司原副总经理

 

2013年12月，因涉嫌受贿、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曾经的“岗位新星”静国松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静国松的经济问题是导致此后一系列针对汽车行业反腐审计的源头，因此静国松也成为中国汽车行业反腐的一个标识。

 

周勇江

 

一汽-大众汽车销售公司原总经理、一汽集团原副总经济师

 

2014年9月，因大肆收受经销商贿赂，有“捷达神话”缔造者之誉的周勇江二审获刑15年。

 

50后的周勇江是知识分子高管的代表，除了在一汽任职，具有高级经济师资格的周勇江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中国市场学会副会长。周勇江还曾供职于北汽等其他汽车集团，并著有《汽车品牌营销》一书，是汽车行业少有的文人类高管。

 

安德武

 

中国第一汽车集团公司原副总经理

 

2015年1月，安德武因涉嫌受贿犯罪被予以逮捕。

 

实际上，40后的安德武在被巡视组调查之时，已经退休多年。此次被查随即给了后来者一个明确的信号，即想要依靠退休实现“平安落地”已经成为历史。

 

徐建一

 

一汽集团原董事长、党委书记

 

2015年8月13日，在今年“两会”期间被带走的徐建一因严重违纪违法被开除党籍和公职。作为50后，今年62岁的徐建一历任一汽集团公司副总经理、吉林省省长助理、吉林市委副书记、吉林市市长、吉林市委书记等职。2007年，徐建一重回“老东家”，2010年升任一汽集团公司董事长、党委书记。

 

徐建一的被调查，让其成为了30年来中国汽车行业涉嫌贪腐的最高级别的高管。

 

任勇

 

东风汽车公司原总经理助理、东风汽车有限公司原副总裁、党委

 

2014年12月底，被视为东风集团最有能力的高管任勇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被组织调查，随后东风集团迅速免去其一切职务。

 

作为东风汽车集团在行业内最为出名的高管，60后的任勇此前有希望执掌东风汽车，成为东风汽车下一任的掌舵人。

 

在媒体圈内，任勇所受到的好评居多。其被查事件曝光后，业界一片哗然，除了震惊更有惋惜。